曹生在電話裏聲音都破了，“他們要檢查, 一箱箱查！這怎麽行！這怎麽行！”

早先說過, 水果是十分嬌嫩的貨物, 運輸的時候盡量原車、原箱，翻動很容易造成碰傷。而且一個水果壞了, 很快整箱水果都保不住。

“別著急, 別著急, 冷靜，冷靜。阿生，不怕, 我們早料到了，這車貨你配合檢查，全程開著錄音或者錄像, 配合他們，不要飈臟話, 更不能動粗。這些人巴不得激怒你，這是激將法呢, 千萬別上當。先前沒來得及和你說, 這是我和你琪哥的計策呢, 你的任務就是拖延時間。知道嗎？”

“哦, 敏子姐, 你們早有準備啊, 那我就不著急了。你放心, 我懂的。”

遇上執法檢查人員, 不管有理沒理，第一步都是配合。總有傻子當場叫囂著“我認識某某某”“我爸是某某某”，就是捅到天上，真正調查、處理的還不是最初執法檢查的那批人。關鍵在掌握證據！

“你拉的是水果，按照規定水果蔬菜是有綠色通道的，他們能做的文章不多，你遇到不懂的不要慌，馬上百度法律條文都來得及。冷靜！不要和他們起沖突，千萬不要起沖突。”趙敏最怕的是“妨礙公務”，上面人的想法不會絲毫不隱瞞的傳給執行人，說不定他們以為是上級接到線報，這車貨裏有違法違禁的東西。在執法的人看來，自己是主持正義。知曉內情的曹生看來，這是故意刁難。太容易起沖突了！

趙敏安撫好曹生，簡單把事情和陳琪說了。這些人的算盤很明顯，和銀行一樣，拖！銀行拖著不放款，簽好的合同錢不能按期到賬，就要違約。扣押這貨車，一箱一箱檢查水果，不必“粗暴執法”，只需扣兩天，水果的品質就不能達到要求。當初和古大能超市簽合同的時候約定好了的。第一次水果質量不合格，何談以後？

說什麽計策、謀略，那是騙曹生的，只為了穩定他情緒。趙敏嘆息，“怎麽辦？”

“老魏，還有貨嗎？”陳琪沒有回答趙敏。

“有，夠裝一車，兩軸的。”老魏最清楚家底。

“再運過去又被攔了怎麽辦？”趙敏擔憂，對手明顯要給他們下馬威。

“找何總。”何總，給趙敏牽線搭橋，曾經受過陳琪和趙敏救命之恩。

趙敏也覺得可行，當場給何總打了電話。

“是，是，麻煩您了。這邊貨車出了問題，一下子找不到替補的。您人面廣，麻煩幫我找輛車，再找個師傅。這三更半夜的，要是有師傅救急，我給三倍價錢。您幫幫忙。”趙敏並沒有把實情透露給何總。有句話是這麽說的，中國的企業家，不是在監獄裏，就是在去監獄的途中。在這個年份，還沒有提出弘揚企業家精神，為企業家創造良好的環境。以他們和何總的交情，不足以同甘共苦。

何總挺夠意思的，大約半個小時就搞定了。從隔壁市到他們這裏，單程兩個小時，現在出發，趕得上第二天超市開門。

“我跟車。”

“好，註意安全，開車廢精力，你先去睡，到時間了我叫你。”趙敏心疼陳琪，這幾天，他們兩人一起熬著。趙敏只需要統籌規劃，陳琪卻既費心勞神，又身體力行，身心俱疲啊。

“隊長放心，我看著呢！”老魏也跟著表態。

“琪子，快去躺著，我還沒老呢！我們三班倒，我瞌睡輕，值晚上。”

“趙叔，還沒到這地步呢，這麽多年輕人、小夥子在，哪能讓你值夜班。”馮茶撓後腦勺。

“怎麽沒到……”

“好了，好了，爸，老魏、馮茶，都別爭，那些人的確不是大人物，正面沖突他們是不敢的，只會偷偷摸摸在背後搞小動作，不怕他！琪哥和我爸去睡覺，我和老魏帶著三個寶去巡山，馮茶你留守。”

“怎麽能讓你一個女人去，我……”他馮茶可不是挑肥揀瘦、偷懶耍滑的人。

“你什麽你，以為我在和你商量呢？這是公司，我是老總！”趙敏飆高音，老魏對“執行命令”有條件反射，趕緊去後院找三個寶，他們剛巡山回來，正在吃飯。

工人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，但看主家勤快巡視，天都黑了也不休息，敏感察覺到有問題。好不容易在家附近找了個福利好活輕松的，都是沾親帶故的，都盼著老趙家好呢，他們也自發組織著巡山。

陳琪倒頭就睡，經歷的大場面多了，這點兒小事，不值得他擔憂失眠。

老趙心理素質明顯差了，心裏清楚應該睡覺，應該補充體力精力，可就是睡不著，在床上翻來覆去，躺得腰疼，再逼自己都睡不著。聽著樓下貨車響，老趙虛著窗簾看，怕下去了，反讓趙敏他們擔心。

趙敏能不知道？大喊一聲，“爸，下來幫忙！”

老趙高聲應了，拉開門就往外跑，他早就穿好衣服等著。幾個男人齊心合力，把底層倉庫裏的箱子搬上貨車。陳琪拉開駕駛室的門，大步跨進去。

“路上小心，註意安全。”趙敏再次叮囑。

山路不好開，熟悉路況的陳琪做司機，把車開下山、開上高速路才換人。

外地車牌，生面孔司機，這個季節，本縣水果多，檢查得也不仔細，很快就放行了。

司機師父打了個哈欠，笑道：“你們可真夠倒黴的，這節骨眼兒上車壞了。”

“嗯，天災人禍。”陳琪不甚熱情的回道。

司機自覺明白了，心裏嘀咕何總想多了，“唉，大兄弟，想開些，咱們開大車的，誰沒出過車禍，熟悉就好了，以後就好了。”

趙敏也沒閑著，和檢查組聯系上了，“你們要再不來救命，等死了上香也沒用啊！”

陳琪連夜押車，趕上了超市鋪貨，早上開門，第一批客人，順利見到了全正果品的水果。陳琪怕出事兒，一直待在超市，等一天的銷售成績。

到了第二天下午，曹生才回來，拉著水果原路返回。

“敏子姐，太欺負人了！桃子一箱一箱查，沒查出問題就讓拆箱子，這些都是封好了，一箱箱拆開，一個個翻出來。後來嫌慢，還讓我用倒的？這是水果啊！用倒的，這車貨都不能要了。氣人，太氣人了！要不是你讓我不能起沖突，我恨不得和這些龜兒子幹一仗！”曹生語帶哭腔，“這叫什麽事兒啊！翻箱翻了半車，大概都不能賣了！他們是恨不得把桃子都劃開！後來不知為什麽，剩下的沒一個一個查，放了。”

“翻箱是你自己翻的吧？”

“可不咋的？我能放心他們動手？這些龜兒子，我是看過電視劇的，萬一塞點兒什麽進來，誣陷我怎麽辦？”

“好！想得真周全，你先回去休息，剩下的我來。放心，沒事兒的！”趙敏安撫好曹生，當然要放了，檢查組今天剛好到市上。

背後弄鬼的人也知道收斂，趙敏以為這波是應付過去了。沒想到剛分別不到半個小時的曹生又打電話過來了，“敏子姐，車！借我車！我媽暈倒了，我媽暈倒了！”

“我馬上來，你別著急！”趙敏和家裏人交待一聲，開了那輛SUV下山。路上把情況打聽清楚了，曹生媽媽見到曹生回來，當著他的面軟到在地上。

“世上惡人怎麽這麽多？誰在我媽面前瞎說，我一晚上不回來，就是讓公安抓了？我安分守己開車幹活，怎麽就這麽狠心，我媽……我媽本來就有病，現在怎麽辦？現在怎麽辦？”曹生直接哭出來了。

曹生他爸很早就去世了，他媽媽撫養他長大，曹生學習不好，很早就闖蕩社會，打工掙錢。他不學村裏年輕人去大城市打拼，只為了就近照顧母親。

“別急，別急，我們送她去醫院。我已經到山腳下了，馬上到。”趙敏連連安撫，曹生年紀小，又是發小，一起長大的，趙敏向來拿他當弟弟。

趙敏把車停在院子裏，曹生抱著他媽媽出來了。後座放平，讓曹媽媽躺上去，曹生蹲在車裏，拉著他媽的手不放。

趙敏跳上駕駛位，一陣風往縣醫院開去。

“阿生……”

“媽，你別說話，我們去醫院。”曹生打斷她，放松自己因緊張拽緊的手。曹媽媽是甲亢病，身體浮腫，曹生太用勁，她手上是無法回彈的肉坑。“你歇著！”

“謝……敏……”

“阿嬢，不用謝。阿生和我弟弟一樣，您別客氣，閉上眼睛睡一覺，你還沒睡醒，我就到醫院了！”趙敏開出了最大速度，二十分鐘內飈到了縣醫院。

經過急救，病情基本穩定。

“說了不能著急，不能上火，這是怎麽了？現在吃藥控制不住，還是準備手術吧！”

縣醫院的醫生和曹媽媽也是很熟悉，原本養得好好的病人，突然進醫院，醫生也生氣。

趙敏靠在醫院墻上，這已經是她回來之後，第三次進醫院了，她怎麽和醫院這麽有緣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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